关寄雪听得出温令宜话里的讽刺。

流亡三年，她早练出一嘴伶牙俐齿。

她刚要反讽，却突然哽住了喉。

在京城，她只是一个驯兽女。

无权无势、人人可欺，稍有不慎，这条命就没了。

她掐紧腿根，垂首掩住泪水：“小姐国色天香，我怎能相比。”

温令宜仍不依不饶，娇横：“难道没人教过你规矩，下人在主子面前，要自称奴婢吗？”关寄雪愣住。

萧临舟曾对她说，她是他的救命恩人，是他心里下凡渡他的神仙，不用自称奴婢。

她是他的娘子，是他要捧在心尖上宠爱的人。

不等她回神，温令宜突然拔下发间的翡翠步摇扔进寒潭。

温令宜又作势要跳进潭中，萧临舟立刻冲过来拦住她。

“怎么了？大冬天的，寒潭冰冷刺骨，你身子弱，站远些。”

温令宜泪花盈睫：“临舟哥哥，我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关姐姐，她竟把你送我的翡翠步摇扔下去了。”

“这是你我二人的定情信物，我便是感染风寒，也要把它寻回来！”萧临舟心疼得蹙起眉。

他声音掺上冷意：“关寄雪，我是不是太纵容你，让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？”“下去捞回来。”

关寄雪强按下心头苦涩：“我身上......”我身上为你挡箭落的伤还没痊愈，寒潭水脏污，沾了会感染。

萧临舟打断她：“你知道，我不喜欢一件事说两次。”

一句话毁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。

她只能跳进寒潭。

极致的寒冷让她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疼。

皮肤被潭底碎石划开道道细小伤口，血色混入湖水中，她在潭中泡了太久，耳朵嗡鸣声阵阵。

萧临舟发誓要宠她护她爱她的话反复响在耳畔，又一一支离破碎。

这一刻，关寄雪终于认清了身份。

于他们而言，她的命根本微不足道。

她能做的、她该做的，只有乖乖听话保住性命，带着爹爹的骨灰回江南。

直到明月悬空，关寄雪才终于找到那支步摇。

她浑身湿透，冻得发抖，强撑着来到萧临舟书房外，却被温令宜的婢女绿萝拦下。

绿萝神情倨傲：“殿下正与我家小姐品名对弈，你这贱婢莫要扰了贵人雅兴。”

她点点头，把步摇递给绿萝就想离开。

“站住！”绿萝拦住她：“步摇是你扔的，自然要你亲手交还给我家小姐赔罪，好生候着吧。”

寒风卷过湿透的衣衫。

她感觉身体的热度和力气一点点被抽空。

两个时辰后，她眼前归于黑暗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