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天后的深夜，月黑风高，正是潜入的好时机。
城北废弃工业区一片死寂，只有远处高速公路传来的微弱车流声和风吹过破败厂房的呜咽声。高大的烟囱如同沉默的巨人，在昏暗中投下狰狞的剪影。空气中弥漫着铁锈、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试剂残留的混合气味。
顾言和沈默穿着深色的便装，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，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目的地——星辉旧生物制剂厂。外围的铁丝网锈迹斑斑，有几处被剪开的口子，显然是其他闯入者的“杰作”。顾言示意沈默跟上，两人敏捷地穿过缺口。
厂区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破败。巨大的反应釜锈蚀斑驳，管道像僵死的巨蟒般扭曲盘绕，破碎的玻璃窗如同空洞的眼窝。杂草从水泥地面的裂缝中顽强地钻出，在夜风中摇曳。
沈默环顾四周，眉头紧锁，似乎在努力从这片废墟中搜寻熟悉的痕迹。“主控室应该在那边。”他指向一栋相对完好的三层建筑，声音压得很低，通过耳麦清晰地传入顾言耳中。
顾言点头，打出手势，示意沈默跟在身后，保持警戒。他手中握着一支***，但并未打开，只依靠夜视仪观察着周围环境。废弃不代表安全，这种地方往往是流浪汉或非法交易的场所。
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堆满废弃设备的空地，靠近主控楼。楼门虚掩着，锁早已被破坏。顾言轻轻推开，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。他侧身闪入，沈默紧随其后。
一楼大厅空旷而凌乱，散落着文件柜和办公桌椅的残骸。顾言检查了一下地面，厚厚的积灰上只有一些模糊的动物足迹，没有近期的人类活动痕迹。
“去楼上看看。”顾言低声道。
楼梯是金属的，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两人放轻脚步，缓缓上行。
二楼似乎是办公区域，格局类似。但顾言敏锐地发现，通往三楼的楼梯口被一道厚重的金属防火门挡住了，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、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电子密码锁。
“这里有人来过，而且近期。”顾言用手电光扫过密码锁，锁面光洁，没有灰尘。
沈默走近，仔细看着那扇门和密码锁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“这扇门后面……我记得以前是核心实验室和资料室。普通员工不能进入。”
“看来有人不想让外人进去。”顾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型***，连接到密码锁的接口上。屏幕上的数字飞快跳动。
等待解码的间隙，气氛有些凝滞。黑暗中，只有***发出的微弱嗡鸣和两人轻浅的呼吸声。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闭着眼，似乎在极力回忆什么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滴”的一声轻响，***屏幕亮起绿灯。
“开了。”顾言低声道，轻轻拉开了沉重的防火门。
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，两侧是紧闭的房门。空气更加污浊，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、类似消毒水的刺鼻气味。走廊尽头，一扇双开的厚重金属门上，印着一个模糊褪色的放射性标志和一个“Biohazard”的警告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他指向那扇危险标志的门，“‘曙光’项目后期的实验区。”
顾言的心提了起来。他示意沈默退后一点，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。门没有上锁，只是虚掩着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用戴着手套的手，缓缓推开。
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一股更加强烈、混合着腐败和化学药剂的味道涌了出来。顾言用手电光扫进去。
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，曾经应该布满了各种精密的实验仪器。但现在，大部分设备都被搬空，只剩下一些笨重的基座和断裂的管线。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器皿和一些纸质文件碎片。墙壁上布满了霉菌和水渍。
然而，在实验室的中央，却有一个区域显得异常“干净”。那里用厚重的防辐射铅板围出了一个大约十平米的空间，铅板墙上有门，门上同样有复杂的密码锁装置。而在这个铅板围成的“房间”内部，隐约可见一些残留的、造型奇特的设备支架和接口。
“隔离区……”沈默走到顾言身边，看着那个铅板围成的空间，眼神剧烈波动，“高危险性的***才会用到这种级别的隔离……‘曙光’……到底是什么？”他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自我怀疑。
顾言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。这绝不是普通的生物制剂工厂。这里的残留痕迹，指向了某种极其危险的生物实验。
“找找看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。”顾言率先走进去，开始仔细搜索。
沈默则像是被什么牵引着，径直走向那个铅板隔离区。他抚摸着冰冷的铅板表面，眼神空洞，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的漩涡。
顾言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半埋在碎纸堆中的防火保险柜。柜门有被暴力撬开的痕迹，但里面空空如也。他失望地站起身，目光扫过地面，忽然被一张压在碎玻璃下的纸片吸引。
他走过去，小心地拨开玻璃碎片。那是一张被撕掉大半的实验记录纸残页，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几行字：
项目：曙光
阶段：III
样本：S-07
状态：高度不稳定……记忆清除程序……部分成功……副作用……未知……
备注：秦总要求……终止……但数据……必须保留……加密……地点……
后面的字迹被污渍和撕扯破坏了，最关键的信息缺失了。
“记忆清除程序？”顾言的心猛地一沉。这似乎直接指向了沈默的失忆！
他立刻将残页拍照，然后小心地收进证物袋。就在这时，他听到沈默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。
“沈默？”顾言立刻转身。
只见沈默半跪在铅板隔离区的门口，双手紧紧抱着头，脸色苍白如纸，额头上全是冷汗，身体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。
“我……我好像……看到了……”沈默的声音断断续续，充满了痛苦和混乱，“仪器……灯光……警报在响……有人在喊……秦老师……不……不要……”
他猛地抬起头，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血丝，眼神涣散而恐惧，直直地“看”向隔离区内部那片虚空，仿佛那里正上演着什么可怕的景象。
“沈默！看着我！”顾言一个箭步冲过去，蹲下身，双手用力按住沈默的肩膀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，“那是幻觉！是记忆碎片！别陷进去！”
沈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，眼神依旧没有焦距，呼吸急促。“数据……不能销毁……危险……他们……会……”他语无伦次，显然被强烈的闪回记忆冲击得失去了理智。
顾言当机立断，一手继续稳住他，另一只手迅速从背包侧袋里拿出一小瓶嗅盐，凑到沈默鼻下。
刺鼻的气味瞬间冲入鼻腔。沈默猛地一颤，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，剧烈地咳嗽起来，身体也停止了颤抖。他茫然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顾言，琥珀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和痛苦，以及一丝被撞破脆弱的狼狈。
“顾……顾言？”他的声音沙哑。
“是我。”顾言松了口气，但并未松开手，他能感觉到沈默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，“感觉怎么样？刚才发生了什么？”
沈默闭了闭眼，深吸了几口气，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。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刚才靠近这里，突然有很多画面冲进脑子里……很乱……很痛……好像……好像我曾经在这里经历过很可怕的事情……”他再次看向隔离区内部，眼神复杂，“秦老师……他好像……想阻止什么……”